如果要说中国最“疯狂”的专业是什么,中央美术学院实验艺术班绝对榜上有名。它的全名是“实验艺术与技术艺术学院”,分为实验、社会、技术三个工作室,每年招生30余人。之所以被称为“疯狂”,是因为它的教育理念。

从艺考试开始,考题就​​与常规传统艺能不同,夹杂了不少脑筋急转弯,还经常根据学院老师近期的个人喜好而变化,难以捉摸的“反套路”,也被称为最难通过的专业。

一进学校,就如进入荒野。上的第一堂课是学生给院长上的课,讲自己真正感兴趣的东西。课程没有硬性要求,一切都是为了训练发散思维,而实验和不断的艺术才是成功的关键。实验也是寻找和表达自我。

前院长邱志杰在《实验艺术导论》一书中指出:“实验可以带来新的思考和感知世界的方式。艺术观念和技法上永远需要创新,以挑战人们习惯的、常规的感受力。”

此次毕业展从5月18日持续到6月2日,持续了半个月,成为36位同学阔别四年后的一次重聚,或者说是他们“合理的疯狂”的一次集体亮相。

作为新青年的试验场、体验主义者的聚集地,本期《WOW人间》栏目跟随几位实验艺术系学生的毕业作品制作,见证了他们不断的颠覆、探索、表达。我们很好奇,在这场自我驱动的艺术教育中,他们之间发生了怎样的化学反应?

撰稿人:徐嘉菁

编辑|薇薇子

视频|梅一平、杨经伟

吴明、蓝玉娇

李主任、刘德龙

实验,继续实验

4月19日,距离中央美术学院毕业展仅剩一个多月,水嘉怡决定将年初确定的毕业设计方向推翻,重新开始,“彻底改掉”。

按照原本的计划,她要把几十个橘子做成各种手工捏捏玩具,原材料她已经买好了,捏了十多个,中途还跟导师核对了一下方向,但她突然觉得现在的作品和自己的初衷不一致。

虽然隔壁的油画、雕塑等专业都是提前一年规划毕业作品,在毕业展前进行最后的收尾,但最后1-2个月开始创作极限作品,是实验艺术系毕业生活的常规运作。

“实验艺术需要你不断去实验,包括这些材料,都是实验,要去实验才知道你想做什么,怎么做。”今年的毕业生水嘉怡这样解释。

她的整个毕业实验唯一明确的就是她的初衷——她想做一个关于母亲的课题,尝试通过实验艺术去理解母亲。

一开始我想做榨橙器,也想通过重复的劳动,体验一下妈妈的工作。水嘉怡的妈妈是四川的流水线工人,包装猪肉、剥无骨鸡爪、做方便面的菜包,从调料到调料什么的都做过,每天工作9个小时,只拿到80元工资,每小时不到10元。

第一次榨橙汁

可捏着捏着,她就觉得哪里不对劲,除了家乡盛产柚子之外,她妈妈跟橘子就没啥关系了?

她知道,新的探索又要开始了。这是实验艺术系的一贯作风——整个大四,师生之间互相折磨,中途可能推翻三四个方案,一直到开学,到了最后一刻,连他们自己都觉得“挺可笑的”。

导师的指导也充满了一定的“荒诞感”。当她已经掐了一个星期的橘子,向导师汇报进度时,导师听完她的困惑后,并没有直接给予指导,而是讲起了自己和父亲的关系。我随即问她:“你希望通过这个工作实现什么目标?”她本能地回答:“我想让我妈妈开心。”

说完这句话,她便哭了起来2023澳门开奖历史记录查询结果,“我感觉很奇怪,为什么只说了一句话就哭了?我想让妈妈开心,其实这就像是一个一直压抑在心里的秘密。但是当我大声说出来之后,埋藏在内心深处的东西就出来了。”

更多的思绪也涌上心头。4月中旬,一位朋友来北京,提到中央美术学院附近的宜家是个不错的购物场所。水嘉怡的第一反应是:“我没钱去宜家干什么?”她对家的态度并不积极。

水嘉怡从小就生活在批发商品的世界里。买批发货是妈妈唯一的兴趣。这些东西很便宜,妈妈认为买得越多,就能“为家里省下”越多的钱。她的拖鞋永远是40码的便宜大码拖鞋。有一次她去外面集训,同学问她:“你为什么穿你爸爸的拖鞋?”她很震惊。这是她第一次意识到,不是所有人都穿这样的鞋子。

“我觉得家里用的东西没什么特别的,都是批发的,家可以是任何地方,对我来说,任何空间都可以。”这是她对母亲批发行为的否定态度,但也成为了她新毕业设计的起点:如果能在狭小的空间里和批发物资生活一段时间,她是否能更理解母亲的处境?

五月初,我在北京芍药居地下仓储物流基地见到了水嘉怡和她一个多星期以来一直在做的新作品。这是她花了一千多元搭建的约五平方米的小型格子仓库。她提醒我注意保暖,这里的温度即使是初夏也相当低。

到处都是杂乱无章的东西。衣架、咖啡棒和塑料拖鞋,价格都低于 2 元,整齐地填满了仓库空白的墙壁,就像一个拥挤的、最大化利用空间的批发市场。摊位。

这些商品都是她在拼多多以最低价购得的,总价值6000元。她还把这些零售商品组装成小家具,用纸巾做成的书桌,用湿巾纸做成的枕头,就连屁股下的床垫也是用卫生纸和T恤做成的。

水加宜租赁的仓库

她指着整个房间说道:“这就是我的作品,如果明天开始的话,就完工了,如果过两周开始的话,我还可以再做几件家具,所以可以说还没有完工。”

她热切地问我,你能从眼前的这些东西感受到什么?

“一件真正的艺术作品,一定和你自己有很强的关联性。当你谈论一件艺术作品的时候,其实是在谈论你这个人。”水嘉怡告诉我,从这个角度来看,那些毫无意义的材料,才能变得生动起来。

水嘉怡的毕业作品《利用》

相比其他艺术专业,实验艺术生更注重最终成品,整个实验过程都是他们工作的一部分,创意是否够新颖、够感动、够表现力,才是他们最在意的,完成起来并不难。

我联系的几位学生,都经历过毕业设计过程的“折磨”,当时已经是5月初,距离毕业展只剩下两周时间,有的作品已经接近完成,但也有的作品模棱两可,并表示下周和导师开完会后可能还需要调整方向。

《网红艺人30天成星》是彭冲的作品,他想在30天内尝试通过各种营销手段获得曝光,为自己打造一个网红形象。他花钱买下一些新闻媒体,去北京最大的尤伦斯美术馆走T台,买黄牛票偷偷去看明星众多的电影首映礼,把这些表演剪辑成宣传视频,把毕业展现场布置成红毯走秀,邀请观众打卡。

彭冲毕业作品《网红艺人30天造星》

整个实验只持续了30天。虽然完成得很快,但确保完成的过程往往需要半年的时间。

自我暴露

几乎每一件实验艺术作品都是一次自我暴露在公众视野中。

毕业前一年,他们探索的更多是自我,而非作品的方向,作品回应的是终极的哲学问题: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倪明今年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深度内耗。他总觉得,应该选一个宏大的主题,才配得上本科毕业展这么隆重的场合。所以在向导师汇报方向的时候,他总是有些紧张。他最初的想法是一个行为艺术,模仿埃舍尔的无尽楼梯,拍一段自己一遍又一遍爬楼梯的视频。

导师问他,你想表达什么?倪明谈起自己最近的困惑,“最近感觉很无力,马上就要毕业了,不想进入重复的生活。”导师重复道,“这种感觉很好,‘重复’,你只要抓住这种感觉,把这个东西表达出来就行了。”

没过多久,他接到老师的电话,让他​​收拾东西来安徽农村。老师带着学弟学妹们去做暑期实习最新研究查一下今晚开什么特马,不用他出交通费和住宿费,只要他来了就行。我还提前借了个三脚架递给他,“看看你在这里能干什么。”

倪明背着相机三脚架在山间走了许久,思考着“重复”这个概念。他在一个岔路口停了下来。左边是一片稻田,右边是新近形成的日式美学。最便宜的民宿一晚也要2000元。

倪明正在寻找合适的拍摄地点

一种强烈的触动涌上他的心头。他,一个生长在山东西南部农村的孩子,来到北京读书。临近毕业,他感到身份认同在环境的改变中被撕裂。已经到了极限——要么投简历去大公司,要么回到家乡。他的父亲曾建议他参加“三支一扶”,去农村支教。

自己到底属于哪一边?他想不通。在这个十字路口,他无法选择走哪条路。他感到一种矛盾感和自我毁灭的倾向。以前,当他想到未来时,他会回答“我们拭目以待”。看来,“我们去做吧”的敷衍态度已经无法维持了。

他把这些内心的挣扎完整地呈现在毕业作品中,视频如下:画面中有两台割草机澳门精准资料大全,一台是红色的,一台是蓝色的,倪明站在那里,重复着“我打了自己5分钟”这句话。

毕业展中呈现的行为表演视频之一

我第一次看到它的时候,非常困惑。形式太过前卫,好像作者故意在嘲讽它。他向我解释道:“你不觉得图中的割草机看起来像《黑客帝国》里的红蓝药丸吗?我只是觉得这个地方很棒,这就是我现在的状态。”

因此,倪明的整部作品,就是他穿着粉色连体衣,在山间做马步、蛙跳、翻跟头的行为艺术录像,作品名为《我从心开始修炼》,介绍也很简单:“我在安徽考察的时候,偶然听导游说,这里是卧虎藏龙里男主角李慕白牵马的地方,于是我就把自己想象成一个侠客在竹林里修炼。”

倪明毕业作品《我从心底实践》在毕业展上

相比之下,李青的作品似乎更容易让人理解。她把一辆从山西运来的大型卡车改装成露天游泳池,开到山西阳泉市附近的几个村镇,让煤矿工人一起在水里玩。大家都知道县里缺水,但我不知道的是,通过做这个作品,李青和家人和好了起来。

这辆卡车是李青父亲的生计来源。家里有三个孩子,李青排行最小。父亲经常开着这辆卡车去附近村镇给煤矿工人送水,维持一家人的生计。李青回家过年时,他指着这辆卡车说:“你是靠这辆车考上大学的。”

李青爸爸的卡车

李青感触颇深,父亲是家里的顶梁柱,今年64岁,比她小近40岁。她常常觉得自己和父亲之间有很深的代沟,她不理解父亲是怎么生活的,父亲也不理解她。你学的是什么实验艺术?——我问过很多学实验艺术的学生,父母对他们所学的专业有什么看法,得到的回答大多是“我爸妈只知道中央美院是个强牌子,但不知道我具体是做什么的。”

李青想用最直观的方式告诉父亲自己所学的东西。在她眼里,父亲就像卡车坚实的外壳,而她就像里面温暖的水源,在父亲的庇护下成长。父亲借卡车做毕业设计,反应非常激烈,“你把车收走我干什么?改装这车有什么意义?”父女俩大吵了一架。

“他还不太明白我们的职业到底是什么,所以我想让他看看这个东西会得到什么样的反响。我想获得更多的曝光度,让他明白我所做的事情是如何影响大家的。”

李青说,严格意义上来说,这辆车是她父女二人共同完成的,父亲在被说服后,每天一大早都会陪她去改装车子,帮她贴马赛克瓷砖。

李青毕业作品《黑色包围的蓝色》

这辆改装车最终成为当年最受关注的优秀毕业设计,也成为父女之间连接的桥梁。

中央美院最癫专业:入学第一课学生给院长上课,这是什么神操作?  第1张

放养养殖中的自发性

对于大多数刚进大学就通过高考、循规蹈矩、有明确目标、几年后就开始规划就业的年轻人来说,这群实验艺术生的四年大学生活实在是太过随意。

倪明的大学生活极其随意,在学生简介中,他写下的获奖经历“均无”。不过,他倒是有几件可以炫耀的历史作品。第一,他曾偷过别人的自行车,还曾在家里用过私家锁的共享单车;第二中央美院最癫专业:入学第一课学生给院长上课,这是什么神操作?,他曾反复搓洗一块地砖,让它显得格外崭新亮丽;第三,他在贵州农村实习时,曾亲自尝试从山底滚到山顶……这些事他都主动做,没有任何参展或获奖的经历。

在贵州农村练习从山下滚到山顶

自发性是这四年实验艺术学生的关键词。

实验艺术系有个传统,入学后的第一堂课就是教学交流会——学生给院长上课。每个人都要把自己感兴趣的话题汇报给院长,然后做成PPT,轮流上台发言。网恋、《霸道总裁爱上我》的文学范式……

院长很想听听年轻人关注的是什么,他不会把他们归类,希望他们都能有自己的专长,并在大学里不断发展。

尹新航第一堂课讲的是“鼻整形”,这是一个非常专业的领域,她列举了哪些明星做过鼻子整形,并谈到了整个整形行业。

她对自己鼻子的在意并非空穴来风,从小爸爸就一直说她的鼻子不好看,是个瑕疵,说等她高中毕业了就带她去做整形,久而久之,她见人,总会先留意一下这个人的鼻子圆不圆,这也让她成为了鼻子领域的高手。

她对鼻子的执念一直存在,直到毕业展,她竟然请不同的人做了386个鼻子模型。“重新塑形、重新制作的工序非常繁琐,从浇注模具、修模、涂脱模剂等,从调色到脱模、上粉、装袋、绑扎,我已经不在乎谁的鼻子好看,谁的不符合我的审美,它们只是一堆肉而已。”她说,这个作品帮她解开了一个心结。

尹新航毕业作品《是的!鼻子!》

实验艺术几乎没有大学课程的强制要求,主旋律是“多元而不精炼”。在这里,你可以学写诗、学木工、学做网页,一切练习都是为了训练发散思维。

令水嘉怡印象最深的课程,是在动物园实习摄影。他们在那里呆了一个星期,长时间观察长颈鹿,发现动物园里没有朋友陪伴,长颈鹿很无聊。她想到看过的纪录片《动物世界》,里面长颈鹿会用脖子和朋友打架,这是一种娱乐。于是她设计了一个像楼梯那么高的玩具,专门用来和长颈鹿打架。

他们还经常到农村去实践,比如到东海岛拍鸟像、到安徽、贵州农村做口述历史,在贵州的一个农村,倪明走进一个空心村,看到家里留下的课本、录音带、布鞋等旧物,墙上还贴着这家人儿女写的古诗。

“我就有这种感觉,想象一个家庭是怎么养育这个孩子的,他的成长轨迹是什么样的。为了接受更好的教育,为了向上发展,他离开了村子。”

他重新整理了家里的物品,把布鞋放在梯子上,从房间外摘了一棵无根的野草,放在床头柜上,打造出一个“温暖的房间”。

倪明作品《温暖的房间》

在这片自我驱动的荒野中,老师是学生的引路明灯。

在实验艺术系,灯塔老师还挺多的,平均一个老师只辅导两个学生。虽然被称作引路人,但老师们更像是学生心境的守护者,每隔一两周就会了解大家最近的动态和新想法。

这是倪明和导师平时的沟通模式:他向导师提出自己最近的想法,想拍一个“和陌生的狗建立关系”的视频。导师问他:“这只狗对你做了什么?”他解释道,在他眼里,狗象征着人类的社会关系。老师只是说:“去做吧。”

这是最让我震惊的部分——大三的时候,倪明想过辍学。当时正是疫情最严重的时候,但这和疫情无关。他只是觉得很失落,想想自己从来没有出过远门。旅行是他想做的事。老师们都很支持他这个意外的举动,认为他应该放松一下自己。

倪明独自坐火车去过成都、重庆、拉萨、西藏等地。导师唯一的建议是,写下休假期间想做的10件事。“不是长期的,比如想挣5万块钱。花100块钱之类的,都是具体的,比如练练钢琴,看看书。”倪明说。

当它们自由地漫游时,它们会自己找到适合自己的方向。

我发现几乎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领域,很多人都尝试创业,有毛绒玩具,滑雪装备,民族服饰,自媒体博主,什么都有。

他们保持着“君子之交淡如水”的风俗,大三之后,基本就再也没有遇到过同系的同学,因为“大家都忙着自己的事情,最好不要互相打扰”。

饱受炮轰的“套路”

5月18日开幕的中央美术学院毕业展,成为他们四年散漫后的交汇点,或者说,是他们“合理的疯狂”的集体亮相。

实验艺术展区在三楼,气质怪诞,作品形态千变万化,影像、声音、装置、互动、行为等都可以是实验艺术的表现形式。

5月21日,我来到中央美术学院展区,刚上楼就听到一阵连续不断的呜咽声深刻剖析王中王ww493333WWW,那声音来自一把用羊角做成的乐器,艺术家用的是家乡贺兰山的羊角,它们被切割、重新组装成一把巨大的乐器,可以用各种姿势来吹奏。

陆毅然作品《重复》

会场中央有一个巨大的园艺系统,这是一个自制的水循环系统,可以保存美丽的花束。

作者原本设计成流动的水,但因为场地不能通电,担心有危险,最后呈现出来的震撼效果就显得弱了很多。

陈明作品《给你的一束花》

旁边还有一把巨型婴儿椅,名字叫“巨婴”,我抬头望去,隐约看见上面坐着一个人。

学生徐涛宇泽告诉我,作者有点社交焦虑,展览第一天,他在巨型婴儿椅上坐了整整一天,接下来的几天,几个学生答应轮流坐在上面撑起展览,这是实验的一部分。

陈美冰作品《巨婴》

水嘉宜还有一幅作品,名叫《永》。

她的计划是,在为期15天的展览期间,让观众看到她是如何在这个“家”里生活的。最后两天,水嘉怡将与观众互动,观众可以花18元购买一个口袋。把“家”里的任何商品拿走,真正“使用”它们,都是实验的一部分。

当所有的纸巾、T恤、咖啡棒最终都用完的时候,“家”也就用完了,没有任何浪费。

水嘉怡作品《用》

徐桃雨泽的作品名叫《肥马家族》,她缝制了很多小马玩偶,按照自己童年房间的风格布置了会场。

这个房间的锁被拆了,大马从房顶探出头来,盯着小马在房间里干什么。徐桃雨泽说,她从小到大房间都没有锁,爸爸经常推门进来,她一点隐私都没有。一位观众进屋时也感受到了同样的压迫感,感同身受,“我太理解你了,我小时候房间的门都拆了。”

徐涛昱泽作品《肥马家族》

毕业展中的不少作品也在网上引发了一些争议,比如那个羊角乐器,有人觉得像是巫术。

还有一件作品叫《超级蜂巢》,原材料是一堆纸板和搬家纸箱,据说成本2万元。有人在网上发帖:“我觉得不值这么多钱。”

乔木作品《超级蜂巢》

和他们交谈之后我才意识到这些作品不能用现有的僵化的知识框架来分析,必须先了解每一件作品。

正如前院长邱志杰在《实验艺术导论》中所说,“我们需要不断地实验、实验、再实验,从实验中可以衍生出新的思考方式、感知世界的方式。我们始终需要在艺术观念和手法上有所创新,才能冲击人们习惯的、常规的感性。”作为观者,我确实被他们的作品冲击了。

离开展览后,我不禁想起李青父亲问过的问题。如果认真说,做这一切到底有什么意义?或者说,通过这种自由、自发、自发的艺术教育,这些人身上发生了什么样的化学反应?面对严峻的就业形势,他们有没有担心过工作、薪酬、失业等现实问题?

去年秋招,面对严峻的就业形势,看到其他同学努力拼搏,水嘉怡心里有些着急。她把与艺术设计相关的经历全部填在简历上,就是为了摆出一副大佬的架势。公司的招聘要求比较贴切。我简历改了十几遍,还是没收到回复,很多公司都会略过我这个实验艺术专业。

但完成毕业设计后,她的焦虑感逐渐被抚平。在制作家具的过程中,她感觉自己的心结也解开了,这个过程就像艺术治疗。接下来,她的兴趣转向了艺术治疗,她正在寻找相关机构。

我还问过水嘉怡,实验艺术的学生毕业后做什么新澳彩资料免费长期公开,她想了很久,“这是一个经常被问到,但很难回答的问题,因为我们实验艺术家接的活儿其实就是艺术家。你说,公司应该给艺术家发工资吗?”

胡嘉博是科技艺术工作室的学生,他花了3万多元,模拟了人工智能生存的虚拟环境,以及人类的标签在它们眼里是什么样子。

为了这次毕业设计,他从零开始学习电脑程序的运行原理,训练人工智能模型。理科出身的学生,会不会精通技术,多了一门技能?胡嘉博告诉我,技术只是用来转化为艺术的解决方案,本质上他们还是艺术家,“那么艺术本身就是没用的。”

胡家博作品《体现与认同》

粗略算来,往届学长直接找到工作的并不多,超过半数本科生会选择继续在艺术领域深造或者出国,至于外出工作的独立艺术家,也都是躲在角落里默默地做一些自己的小创作,投稿展览,以图好玩,但并没能掀起多大的波澜。

她提到了一位自己很敬佩的学长,她现在没有正式的工作,没钱的时候就做一些兼职,多花一些时间在一些没有利润但是自己喜欢的科目上,让自己过得舒服点,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我是那种很自私的人,总是把事情想来想去,但就是想不通。最后就想,为什么不直接做呢,然后我就做了。包括在农村完成的作品,有些其实不是课程安排,也没有人要求我这么做。我只是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别再想那么多了。”对倪明来说,四年的散养就像一剂慢慢见效的良药。

焦虑和家长们的质问还在。“工作找到了吗?”“是时候准备简历了吗?”“要不要看看‘三支一助’,去农村教书试试?”倪明总会拿出那句普世答案,“走着瞧吧。”

不管怎样,至少,在这条通往自己命运的路上,他们学会了如何自洽,并提前解决了所有毕业生都会面临的最大难题。

(曲梅对本文亦有贡献)

本文经后浪研究院(ID:)授权转载,如需转载请联系原作者,欢迎转发至朋友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