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夏日炎炎,老北京人最喜爱的消遣场所之一便是东便门外的二栅。

第二闸又称清风闸,位于东便门东三里处,大运河到通州后流入北京,必经此处。原来,从东便门大通桥往东,共有五座闸门,都是为了在入京的河水变浅,妨碍船只通行的情况下,蓄水而设。史书记载:“所谓二闸,即两座闸门,闸前有浮桥,闸门堤岸很高,自上而下,形成十余丈高的瀑布,河体深阔,河水清澈。”清人诗文更是直接形容为“五座闸门立蓄水,湍急水流如圆珠般跳落。”

正因为有这样的水景,二门才成为五门中最为著名的一门。清代北京地方风俗故事《天赐偶闻》中写道:“二门成为游人聚集之地,每逢五月初一至七月十五,绿帘画舫、酒肆歌台,让人仿佛置身于秦淮河上……人们便随心所欲地在门上吃午饭,酒肆小酌后,便歌舞嬉戏,富人一掷千金,并不难。”由此可见,三伏天二门一带的热闹景象。尤其是这里的小孩子,游泳技术极好,绰号“水老鼠”,他们可以站在瀑布顶上,等着游客把钱币、鼻烟壶、戒指等投进水中,然后跳下去捞上来,这成了人们趋之若鹜的节目。

对于清末民初的老北京人来说,说到避暑消暑、娱乐,二门与什刹海齐名。1927年,沈从文与胡也频曾一起游览二门,当时有“水鼠”表演跳水取钱的游戏,还能看到曾经十余丈长的运粮船,如今却改建成了娱乐、饮茶的场所。沈从文曾感叹,人们“把喝茶这种北式的风雅,都放在运河最后一段的二门上”,具有“上流社会和民众都欣赏的性质”。民国中叶以后,什刹海逐渐热闹起来,靠近内城,沈从文所说的二门的性质和意义就差了很多,逐渐萎缩。尤其是大通桥连同蟠桃宫一起被拆后,二门就彻底消失了。 如今,二门处已修建起新的庆丰公园,为人们提供老北京夏日的回忆、闲逛之所。

酸梅汤

酸梅汤是北京人夏天必备的饮品,以前老北京街头随处可见卖酸梅汤的摊贩,摊贩敲着冰杯吆喝:“酸梅汤,好凉啊,给我来碗试试!”他不是说“买一碗”,而是说“给我来碗”,这是老北京话,充满浓郁的地域风味。

在老北京,卖酸梅汤最出名的要数新元斋和九龙斋。民国时期,作家徐霞客曾说:“北京城里最好吃的酸梅汤,就在琉璃厂的新元斋。”当时有一首街头歌谣:“京城好,瓮城九龙斋,冰镇汤香四溢,夏日气息一扫而空,腋下冷风催人。”说的就是这两家店。新元斋在琉璃厂,九龙斋在前门瓮城。民国时期瓮城拆迁后,就搬到了柔石胡同北口。

新中国成立后很长一段时间,直到上世纪八十年代,新远斋一直在琉璃厂,梅兰芳、马连良等很多著名京剧演员都爱到那里喝这喝那。店里有一个青花瓷大缸,里面冰镇着酸梅汤,舀起来即饮即走,每碗上面都要铺上一层薄如棉纸的冰,还没喝,光看着就已经让人心旷神怡。后来有一段时间,店名换了,但酸梅汤还是卖的,还卖一种梅花形状的酸梅糕,颜色是黄色的,用水一洗就变成了酸梅汤。我到北大荒参加生产队劳动后,就回北京探亲了。 我去心远斋买了这个东西,带回北大荒,用水洗净,做成酸梅汤,以解思乡之情。

读了金云珍先生的《杂忆糯米》,得知九龙斋和新元斋的酸梅汤各有特色,九龙斋的酸梅汤色泽清淡,汤味淡黄,清纯悠远;新元斋的酸梅汤色泽深沉,汤味浓厚,浓如琥珀,香气醇厚。

当时九龙斋、新元斋等老店制作的酸梅汤,因为对原料的挑选极为严格,所以受到北京人的认可。乌梅要来自广东东莞,桂花要来自杭州张长丰、张长裕等人家种植,冰糖要来自御膳房……此外,制作工序也别具一格。我看过《燕京岁食记》和《春明采风志》,记载大体相同,都是:“将酸梅、冰糖煮,以玫瑰、桂花、冰水调,凉气震齿。”看来,关键在于“煮”和“调”的火候和工艺,功力体现在细节中。

门帘

二闸:老北京人盛夏三伏天的水上秦淮河  第1张

对于住在平房里的百姓来说,立夏这天就开始换窗纱、搭天棚了。清代《竹枝词》中有这样一句:“庭院苍槐荫柳空,官府百姓家大抵如此。尽去格子盖寒布,四面搭棚盖高房。”这里说的“棚”,就是老北京四合院讲究的“天棚、鱼缸、石榴树”三旧物中的“天棚”。这里的“盖寒布”,就是在每户人家的窗户前装上新的纱帘。

在没有空调的年代,凉棚和窗帘是度过炎热夏季的必备物品。不过,只有富裕人家才有能力搭建凉棚。清同治年间的《京城杂诗》中,有一首诗专门写道:“深画亭晨钟声响,午院石榴花欲燃,建这么宽的棚不知欠了多少债。”意思是说,穷苦人家要借债才能搭建这样的凉棚。对于普通家庭来说,窗帘比凉棚更实惠,即使穷困潦倒,也需要准备窗帘和门帘用于通风防蚊,哪怕只是用廉价的凉布或高粱草编成的。不管什么窗帘,家家户户门前都要有。

这个传统一直延续到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当时很多家庭不再使用高粱秸秆,而是用塑料绳、玻璃珠串珠、织窗帘,还用印有影视明星或风景照片的旧日历,拧成小块,约有小鞭炮大小,用线串起来。星星变了样子,风景变了样子,日历的色彩也变成了印象派的斑驳圆点,一时风靡一时。

当然,这是只有住在四合院或棚户区的人才能看到的风景。随着人们住进高楼大厦,这样的窗帘也逐渐被淘汰在历史的记忆中。记得在天坛东门南边新建的简房里,曾看到有人挂着这样的窗帘,随风摇曳的样子,颇有老北京的风采。如今,人们的生活条件改善了,这样的物件也不再需要了。随着时代的变迁,窗帘也成为了注脚之一。

格子纸窗

过去人们家的窗户多用格子纸,到了夏天,即使不能像富裕人家那样换上竹帘、香帘二闸:老北京人盛夏三伏天的水上秦淮河,也会换上一层有稀疏小孔的薄纱,让凉风透进屋里。

老北京的花格窗,清人夏仁浒在《老北京杂记》中尤为推崇:“北京房制之美2023的澳门开奖结果查询,为天下之冠,历经数百年研究,其式样,随地、随时而有不同……夏季2023一码一肖100准确,窗上蒙青凉布,内卷,白天卷起,夜间关上2023澳彩资料免费大全,以透风。”

他说得对,一般窗户都有内外两层。不过我小时候住的房子和他说的稍有不同,窗户外层贴着窗纸,内层贴着凉布。这种凉布我们叫“豆腐布”,土白色,很便宜。绿色凉布是有的,不过条件稍好一点的家庭很少见。卷帘窗就更少见了。

外窗是可以打开的,拉起来有一个挂钩,挂在窗户旁边的铁钩上,旁边还有一个支架,把窗户撑起来。如果是夏夜,窗外有树荫,月色明亮,绿叶枝影在晚风中摇曳,映在窗纸和凉布上,变幻出许多奇异的图案,给人一种宣纸上水墨画的感觉,这是玻璃窗上永远看不到的景象。

我曾读过诗人邵彦祥先生的一篇短文,题为《纸窗》。他讲到1951年发生的一件事,当时郑振铎的办公室在北海团城的一排平房里。他去那里参观时,看到办公桌对面有一扇纸窗。郑振铎兴致勃勃地向他讲纸窗的好处,不遮挡光线。事后,邵彦祥回忆起那天的情景,写道:“我的脑海里出现了一扇雕花窗,窗上贴着雪白的纸。明亮的阳光透过纸窗,变得柔和、温暖,几乎甜美。”他把纸窗的美和好处与人的心情甚至梦想联系起来,写得如此温馨。

对于北京的纸窗,邵彦祥也写过自己的感受,“或许是明清以后人们开始用纸糊窗,才体会到其中的趣味。明月照在花影翩翩,暖意融融;若是霜天寒月,枯枝随风摇曳,在窗纸上画出影子,便显得凄凉。”他说得很好。夏天,纸窗的好处显而易见;冬天,薄薄的纸窗经不起北风的吹拂。

纸窗是过去的产物,随着人们生活条件的变化,纸窗逐渐被淘汰。但北京人避暑的习惯并没有完全消失。酸梅汤仍然是北京人夏天的最爱。随着时间的推移,避暑的方式也发生了变化,但不变的是人们对生活的热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