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8月,刚刚刑满释放的张某(化名)来到杨辉经营的摩托车修理店,向杨辉索要钱财。过程中,张某持刀向杨辉挥舞……杨辉趁机持刀刺伤张某,张某被送往医院抢救无效死亡。案发后,杨辉在逃近三年,才归案。

2008年,山西省大同市中级人民法院以故意杀人罪判处杨辉无期徒刑。在狱中经过几次减刑,杨辉原本预计在2026年刑满释放。但2019年,杨辉决定上诉。

2021年11月,大同市中级人民法院再审此案,维持原判,杨辉不服,向山西省高级人民法院提起上诉。

去年11月2日,山西省高级人民法院对该案进行了二审。今年6月14日,法院作出二审判决,撤销大同市中级人民法院的原判决,以故意伤害罪判处杨辉有期徒刑九年,并附带民事赔偿。根据二审判决,杨辉的刑期将于2017年5月7日结束。因此,他得以提前出狱,回到家人身边。

“我弟弟希望在家休息一段时间,然后慢慢尝试找一份新的工作或者自己做点什么。”8月3日,杨慧的姐姐杨某(化名)接受红星新闻采访时表示。

▲杨晖出狱后。图片来源:受访者供图

案例回顾:

男子持刀威胁并索要钱财

在战斗中用刀将对手刺死

大同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判决书对2005年8月23日下午2点左右发生的冲突事件进行了详细描述。

2004年,杨辉手机被张某骗走,杨辉向张某举报,张某受到处罚。案发当天,张某来到杨辉位于大同市阳高县龙泉镇的汽车修理厂,找杨辉要钱,杨辉给了张某240元,又借给他200元。

但张某还不满足,向杨辉借钱未果回来后,张某与杨辉发生争吵,并用杨家的尖刀威胁杨辉去拿钱。两人发生打斗,杨辉随即拿起之前用过的刀向张某的头部、身体、颈部等处刺去,致张某倒地不起。杨辉等人将张某送往医院后逃离,经抢救无效,张某死亡。

经鉴定,张某因遭受利器多次撞击致失血性休克而死亡。

此后,杨辉逃亡近3年,直至2008年5月8日因无证驾驶在河北省张家口市被刑事拘留,后对故意杀人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杨慧的姐姐杨某说,她哥从小就是村里比较老实的人,后来认识了张某,当时他开了一家摩托车修理店。张某之前曾多次找她哥要钱,后来还骗走了他手机。她哥报案后,张某被抓。出狱后,张某以她哥报案耽误了他前程为由,来找他要“赔偿”。

根据2005年山西省高阳县人民法院的一份刑事判决书,张某因诈骗罪被判处有期徒刑六个月新澳门一码一肖100精确,其中认定的事实就有诈骗杨辉手机罪。

“我哥以前就说过,他听说张某在监狱的时候,就托人传了好几次话,传出去肯定不会放过我们一家的。”杨某说。

▲19年前杨辉父亲“反击”儿子,杀死张某的场景。照片来源:受访者供图

一审判决:

因故意杀人罪被判无期徒刑

事件发生14年后才决定上诉

2008年12月,大同市中级人民法院对此案作出一审判决。

法院认为,杨辉持刀刺伤被害人张某,致其死亡,构成故意杀人罪。被害人张某持刀威胁被告人杨辉,杨辉趁被害人将刀放到炕上时趁机夺走,不属于正在进行的不法侵害行为,也不具备正当防卫的构成要件。因此,杨辉辩护律师关于杨辉行为属于正当防卫的观点不成立。

杨慧的姐姐杨某称,一审时辩护律师曾辩称,杨慧的行为属于正当防卫,但法院并不认可。法院以故意杀人罪判处杨慧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责令其赔偿张某家属19万余元。一审结束后,杨慧未上诉。

“探望时,我哥跟我说,他怕其他家人遭到报复,所以当时没有上诉。”杨某说,2005年事发时,他还小,才十几岁,只记得事发后,父母把他送到亲戚家住了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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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审判决后,杨辉在监狱服刑,后经多次减刑,其无期徒刑被改为有期徒刑,按照减刑后的刑期计算,杨辉将于2026年刑满出狱。

但案发14年后的2019年,杨辉向中院提出再审申请。

二审判决:

属于防卫过当的,应当依法减轻处罚

改为9年监禁

2020年3月12日,大同市中级人民法院再审决定书指出,经审查,原审判决认定的部分事实缺乏证据支持,导致部分事实认定错误,依法应当予以纠正。决定本院另行组成合议庭再审。2021年11月,大同市中级人民法院再审本案,维持原判。

关于杨辉的行为是否应认定为正当防卫这一关键问题,大同市中级人民法院再审认为,根据杨辉供述,其手腕被刺破流血2023澳彩资料免费大全,男子入狱 19 年,再审维持原判后决定申诉,结果如何?,张某看到后蹲在炕上,说明张某只想敲诈钱财,没有伤人的主观故意,杨辉对此应有清醒的认识。根据杨辉供述,其趁被害人把刀放到炕上的机会,拿起刀刺向被害人,当时并无现实危险的紧迫感,不符合正当防卫的时间要件。根据杨辉供述,张某不断向其要钱,其怒不可遏,在炕上用刀刺向张某的腹部。张某拿起被子进行反抗,此后,杨辉并未离开现场,连续刺伤被害人三刀,致其死亡。 可见,原被告人杨辉因愤怒而刺伤张某,不符合正当防卫的要件,其故意杀人行为不构成正当防卫。

大同市中级人民法院再审后,杨辉于2022年1月向山西省高级人民法院提出上诉。杨辉在上诉书中提出多项理由,其中认为一审法院否认“扣刀行为”,与事实严重不符。

杨辉在上诉中表示,虽然讯问笔录记载“张某先敲诈并持刀刺伤杨辉手腕,随后索要1万元及香烟。当张某夺走香烟时,杨辉趁机将其控制在炕上的刀夺走”,但这一行为其实属于“抢刀”或“抢夺”行为,恰恰说明了上诉人当时面临的紧急状况及应对策略。此外,杨辉还提到,“从辩护结果来看,本案属于特殊辩护,不受限制。”

去年11月2日,山西省高级人民法院在大同市中级人民法院第十七庭公开开庭审理了此案,开庭公告也在大同市中级人民法院门口张贴。

▲法院公告。受访者供图

红星新闻从二审判决书中看到,法院认定,案发当天,张某对杨辉实施了敲诈勒索。虽然杨辉供述张某持刀威胁其,但从杨辉供述张某放下刀拿烟的情况看,张某的行为仍属于敲诈勒索行为,并非严重危害人身安全的暴力犯罪。因此,本案不具备实施特殊防卫的前提条件,杨辉的行为不能认定为特殊防卫。但对于张某正在实施敲诈勒索的违法侵权行为,杨辉为了保护其财产、人身权利不受违法侵害,可以对张某进行正当防卫。

此外,山西省高级人民法院认为,多名证人的证言证实杨辉并不想让张某死亡,案发后他积极及时送张某去医院治疗,证明其主观上没有剥夺张某生命的故意,为了达到防卫效果,虽然造成了张某的死亡,但主观上并没有追求或放任死亡危害结果发生的故意,因此其行为不构成故意杀人,其行为符合故意伤害的构成要件。

法院还认为,原判对张某的敲诈勒索行为认定为不法侵权行为正确,认定事实证据确实、充分,审判程序合法,但认定事实不够全面、准确,杨辉的行为不属于防卫过当,民事赔偿数额没有按照责任划分确定,定罪错误,量刑不当,适用法律不当,应依法改判。

山西省高级人民法院二审认为,上诉人杨辉故意、非法损害他人身体健康的行为,构成故意伤害罪,杨辉的行为属于防卫过当,依法予以减轻处罚。

山西省高级人民法院二审判决,推翻了大同市中级人民法院的原判决,以故意伤害罪改判杨辉有期徒刑九年,并赔偿被害人家属十三万余元。

提前释放:

我打算休息一段时间

调整状态,找到谋生之道

经再审,杨辉的刑期已于2017年5月7日结束,因此,尽管杨辉仍在服刑,但他可以提前出狱。

8月2日一大早,杨辉的父亲和家人就驱车来到了杨辉服刑的山西省汾阳监狱。8月3日中午,一家人与来到监狱的众多亲戚一起吃了团圆饭。

“我哥入狱时20多岁,现在40多岁了,以前开摩托车修理店,不知道手艺还行不行。”杨慧的姐姐杨女士说,哥哥入狱后,他原来的嫂子带着孩子改嫁了。“孩子们寒暑假都会过来和我们住一段时间,毕竟不是感情破裂才分开的,而是现实生活的无奈。”

出狱之后,杨辉打算休息一段时间,调整一下自己,然后再寻找谋生的机会。

杨辉的辩护律师、北京富力律师事务所尹庆利表示,对二审法院对杨辉辩护性质、辩护前提的认定表示赞赏,但对在被害人继续实施诈骗、敲诈勒索、持刀伤人等违法侵害行为的情况下,剥夺杨辉特殊的辩护权利感到失望。经与杨辉及家人沟通,在近期杨辉适应正常生活节奏后,计划用两年时间,继续依法向最高人民检察院、最高人民法院提起申诉。在两年即将到期时,将根据两年申诉期限及本案二审判决结果,及时启动国家赔偿、冤假错案责任追究等救济程序。

红星新闻还了解到,2005年案发时,被刺死的张某刚满20岁,其父亲几年前已去世。张某的姐姐此前表示,不方便回应此案。

红星新闻付耀实习生郑顺顺